“医学奇迹”报道绑架医生？

  最近，有两则有关羊水栓塞的新闻被广泛传播。一则是湘潭县妇幼保健院抢救失败，产妇死亡，家属闹事；一则是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付出极大努力后抢救成功，得到媒体广泛赞扬。

  随后，有医生撰文《媒体报道“医学生命奇迹”误导百姓》，把媒体对上海一妇婴的表扬报道作为反例，认为报道这种“生命奇迹”会误导读者，让百姓认为只要医院抢救失败，就是不够努力，不够负责，让百姓对设施不如大医院的基层医院失去信心，导致全国人民涌向大城市看病的现象更加严重，“患者以后连‘脚气’都会进城看了”。

  这位医生作者认为这种“医学生命奇迹”报道会对医生造成“绑架”，笔者不敢苟同。什么是“舆论绑架”？媒体过去那种“不累死不是好医生”的肉麻报道才是“绑架”！对 “二十年不吃午饭”、“身患重病坚持工作”这种非常态的泛政治化宣传才是“绑架”！反观最近在网络上传播较广的两则新闻：苏州医生抢救患者后的满身大汗、上海一妇婴40多位医护人员一整天的紧张忙碌抢救，虽然创造了“生命奇迹”，但奇迹背后却是中国医生工作的常态！而媒体和公众对这两则新闻的点赞，也不在于“生命奇迹”，而在于奇迹背后医生所付出的努力，这种努力是大多数医生每天都在付出的！比如《新闻晨报》就在其官方微博中说道：“当有些人敲敲键盘，声讨谩骂医生的时候，他们正在挥汗如雨，患者病危时，他们更焦急。”这种生死抢救也许不是每位医生每天都会碰到，但每位医生在行医生涯中一定都会碰到；“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这不一定每天都碰到的生死抢救，医生们每天都在践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行医格言。

  这种“医学生命奇迹”的报道是否会像作者所担心的那样，加重“全国人民到北上广看病”的现象？我们不妨看一下读者看了这些报道后的反应。在相关微博的评论中，除了对医生的赞美外，也有不少人表示，53袋血，40多位医护人员，多个相关医学学科，这种抢救力量，只有超级大城市的三甲医院才能做到，可见百姓对于基层医院的现状也是理解的。事实上，中国医疗水平的悬殊、部分患者不适当的医疗预期，有其深层的原因。即使相关报道中确实体现了基层医院与大医院的差距，那么封杀这种报道，掩盖这种差距，对于基层医院的发展真的好吗？且不说“卫计委这几年扶持基层医院的举措”不见得泡汤，即使真的泡汤，也一定是因为这些举措本身有问题，而绝不会是一两篇赞美医务人员的报道所导致。

  当然，“53袋血抢救羊水栓塞”的报道不是没有问题。笔者检索了相关新闻，发现大多数新闻都只是简单地转述了参与抢救医生的微信、微博，以及一些网友的评论，而缺乏深入的报道和分析。包括中国医师协会官方网站转载的一篇报道，也是如此。深入、客观、理性的报道不是没有，比如《南方都市报》8月20日发表了一篇《羊水栓塞真面目》，就引用多位妇产科专家的观点，对羊水栓塞这一凶险的产科并发症进行了较为全面的介绍。遗憾的是，这篇文章的转发数量远远小于相对浅显的报道。这可能是传播规律所致，深刻、理性的文章叫好不叫座，得到的关注往往不如简单的煽情式报道。这是科学传播中的难题，值得科学传播工作者探讨、研究。

  对于医务人员拼力抢救创造的“医学生命奇迹”，笔者非常认同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龚晓明医生的观点：“成功值得鼓掌，失败也请理解。”希望通过这种报道，公众能够更多地了解“奇迹”背后医生的努力，并进而了解到这种努力不是偶然的“奇闻”，而是大多数医务人员每天都在做的。


  （作者简介：崔略商，医学硕士，科普作家。曾在公立三甲医院当过多年医生，也在医学类媒体工作过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