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资历认证与医生工资

  决定工资的因素，主要有两个。

  一是成本。这种成本在当一个医生之前就发生了。现在三甲医院，一般只招收研究生，这至少要经过8年苦读，比一般学科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金钱。

  另一个成本则是医生的劳动，当下医生高强度的脑力与体力劳动，这自不必多说。上海三甲医院的医生除了做医生，还要当老师，搞科研，工作强度很大。

  还有一个成本则是潜在的，即风险，医生的失误，不但造成病人的损失，对自己而言，小则影响前途，大则断送职业生涯，甚至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决定工资的另一个因素是创造的价值，救的是生命、祛除的是病痛，其价值也不必多说。

  所以，医生是一份高技术、高风险、高价值的行业，理应获得体面的、丰厚的收入。

  “经济学之父”亚当 斯密曾表示，在一个社会中，医生和律师的劳动报酬应该比较高，因为我们把健康委托于医生，而把财产（有时甚至是生命和名誉）委托于律师。

  在国外的确如此。美国2014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十大年薪资最高的工作最具吸引力的岗位中，有七个属于医疗行业。今年位居榜首的职业是外科医生，平均年薪为233150美元。全科医生、精神病医生、牙齿矫正医生、牙医、药剂师和足科医生也出现在前十名榜单中。

  但在国内，情况却不一样。

  2012~2013年度，中国医生平均年收入为67，516元人民币。其中心胸外科医生以年收入73，851元高居中国医生收入榜首，紧接着是神经科73，680元和老年病科73，657元；垫底的是中医科55，507元及全科49，284元。这个数字折算下来，每个月也就5000块钱。

  如果按地区来看，2012~2013年度医生平均年收入最高的地区为北京市104，664元，排在第二、三位的分别为上海市95，596元，广东省80，963元。平均年收入最低的地区分别为宁夏42，951元，河南省48，399元和河北省49，738元，均低于每年50000元。也就说，在北上广，医生的平均收入也才一个月7000-9000元，并不高。

  这与老百姓的感知差得很大。这种差异是有道理的，谁也不能否认，回扣、奖金、红包等灰色收入构成了医生收入的重要部分，一群高级知识分子要靠灰色收入来获取不体面的报酬，这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但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医生内部收入的差异较大。

  根据同一份调查报告的数据，博士及博士后医生的平均年收入为97，953元，硕士学历医生年收入为68，760元，本科学历为60，366元，大专及以下医生为46，856元。这就意味着年轻医生想要获得一份相对丰厚的收入，基本上要三十岁以后才有可能。

  目前，这一趋势还会继续加大。2015年开始，全国将全面实行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今年8月底，广东40家三甲医院被推荐成为首批培训基地，本科生将作为住院医师在临床岗位上轮转三年。培训结束后再找工作。培训期间待遇较低，月领两三千元是行情。

  显然，这一政策会降低医科毕业生的收入，延续、加强年轻医生收入低的状况。政策与分配规则，只是表象，更值得探寻的是，为什么能有这样的规则与政策，或者反过来说，体制内年轻医生的工资如此低，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年轻人进入这个行业？

  学金融的、学管理的、学理工科的，这些专业都能在体制寻找到适合的、一般来说收入更高的工作，但医疗行业与这些行业不同的是，虽然年轻医生也能在体制外寻找到工资更高的工作，但是，体制外却缺乏一个重要的资源：资历认证体系。所以，虽然高年资医生可以跳槽到体制外，将自身资历变现，但对年轻医生而言，在体制外前景更差，钱景自然也更差。如果一个人签下一份合约，其目标是长期的，那么合约的另外一方，显然会降低短期内支付的报酬。这个现象不但出现在体制内的医疗系统，在纯市场领域也同样存在。

  很多实力雄厚的企业招收实习生，显然，实习生的目标并非短期工资，而是在进入这个企业，并在企业内长期发展，所以，实习生阶段的工资非常低，这一方面节约成本，更重要的是借此筛掉那些短期目标的人。

  所以，某种程度上，年轻医生工资低，有一定合理性。但是，这种合理性是建立在不合理的现实上的，即医生的资历认证体系，是封闭的，是与人脉息息相关的，脱离体制，就很难获取资历认证。

  从更大的层面上看，年轻医生面对的困境，也是高年资医生面临的困境：当体制独占了资历认证权力，在一个信息极度不透明的行业中，就意味着独占了一切。那么，如果只有医生摆脱了体制的束缚才能取得更体面的收入的话，那么，一个市场化的、有竞争的、更加透明的资历认证系统就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