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日记 之 “不要上头条”

  危机四伏的产科

  最近，在全国各地和全国性媒体上，产科老是上头条：出了不良事件后，患者家属行为过激，医务人员被殴打，医院被围攻，政府部门不作为，媒体围观起哄。在整个事件中，除了媒体之外，没有一个赢家。而且类似的事件在各地不断重复上演，不变的是情节和结局，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像个令人绝望的，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看了相关报道，第一感觉，少数媒体和记者非常不专业，好像TA们大学四年学习的不是新闻，感觉应该是学习科幻小说写作的，TA的报道很煽情、很穿越、很无厘头、不科学。做医生讲究的是循证医学，你做的任何诊断和处理，一定要有依据和出处，新闻不需要证据和出处吗？新闻不需要讲究理性，建设性和批判性吗？严肃新闻也要搞得像娱乐八卦新闻那样博眼球和狗血吗？对于这种乱象，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有人说，我们要好好和媒体沟通，多做正面宣传。一位朋友说，KAO！在XXTV宣传？你去宣传了，谁相信呢？你自己相信XXTV吗？令人无奈的现实是，媒体上报道的反面事例大家多数都相信，正面的报道反而没人信了。

  看了报道的第二感觉是，部分医院和医务人员真的不会沟通。一旦发生不良事件，患者和家属最大和最迫切的要求往往是了解真相，多数人并不是想诉诸暴力。TA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该怎么办？正确的做法是做出合适的第一反应：快报事实，慎报原因。然后有专门的医疗团队负责患者的抢救或原因调查，同时要有专门的沟通团队负责和患者及家属沟通、和政府部门及媒体沟通。对于严重的后果，最好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对患者、家属、以及当事的医务人员进行心理干预。成功沟通的前提是要实事求是、不隐瞒，要及时，要诚恳和富有同情心。如果院方真的这么去做了，还会有那么大的风波吗？即使还会有少数刁蛮的人继续吵闹，我们还会留有让别人攻击的口实吗？

  我的“三不”主义：不抱怨No complain  不指责No blame  不找借口No excuse

  不抱怨：“这是最坏的年代，这是最好的年代”——狄更斯
  中国正处于一个伟大的变革时代，我们在享受改革的成果和红利时，也要坦然面对巨大的挑战。委屈是一时的，抱怨无益于事情的解决，抱怨对团队的士气也很不利。当然，有时也要容忍抱怨，多数同事只是在宣泄一下压力而已，宣泄完了TA们还是会勤勤恳恳地去全身心地为患者服务的。胸怀大一些，眼光远一些，抱怨就会少很多。

  不指责：“你看到谁是靠指责别人成功的？”——D.T.
  不要指责政府部门没有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关心和帮助，你内心把TA们当自己的亲爹一样看待了吗？没有吧，估计天天骂还来不及呢？
  不要指责患者和家属，TA们是这场零和游戏最大的受害者，不一定是我们伤害了TA们，更多的是疾病伤害了TA们。
  不要指责医务人员，TA们也是受害者。其实没有一个医务人员希望看到患者受伤害，TA们也是人，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北京大学图书馆最著名的临时工毛泽东曾经说过，如果给我自己一个功过评价的话，三七开吧。他老人家都不完美，我们能说自己从不犯错吗？其实，在不良医疗事件中，当事医务人员也是受害者，有个专门的名词来描述TA们，“Second Victim，第二受害人”。对于这些“第二受害人”，特别是受到指责、恐吓和殴打的“第二受害人”，又有谁去真正的关心TA们呢？

  不找借口：“借口是留给loser和不负责的人的” ——D.T.
  我们有太多的借口不去改变：病人太多，工作太忙，政府不支持，领导不给力，病人家属不讲理。放下成见，扔掉借口，有更多的positive thinking，才能开始改变。和其他科室不一样，产科有其特殊性，不能一般处理。
  做产科要有底线思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产科最重要的工作：风险控制
  产科最大的风险部位：产房和手术室
  产科最大的特点：任何一个正常的孕妇随时都可能变成风险，所有的孕妇都是定时炸弹，
  产科不是看上去欢天喜地的产科，是危机四伏的产科！

  如何追求“稳稳的幸福”：

  给各位三张“清单”，认真对照上面的要求去做了，就可以不上头条，获得“稳稳的幸福”。

  给政府部门的清单：
  产科风险很大，收费非常低，低的离谱，低的留不住人才，低的不利于学科发展。要想以后还有人做产科，必须给产科合理的定价，我们要求真的不高，合理就可以了。目前政府相关部门给产科收费的定价逻辑是按照接生婆标准去执行的，神一样的逻辑是没有产科医生孩子照样可以自己生，接生婆也可以接生。而其他学科，例如高大上的心脏科和机器人手术的定价逻辑是按照美国收费标准来执行的。
  给产科一定的政策倾斜：要求不高，哪怕倾斜15度也可以，产科是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科室。

  给院长的清单：

  你给了产科足够的资源了吗？
  你们产科有和国际接轨的，有循证医学证据的临床指南和危重病人的抢救流程吗？
  产科有危急重症的管理规范吗？
  产科经常进行危急重症抢救的多学科模拟实训吗？
  建立了产科质量管理体系吗？
  建立和落实了不良事件的上报和分析制度吗？
  有没有对不良事件进行PDCA，Root Cause Analysis？
  有没有定期召开产科质量分析和整改例会？
  有没有将自己的产科质量指标与国内和国外的标杆医院进行bench marking（对比分析）？
  有没有经常对医务人员进行危急事件（孕产妇死亡，死胎，产科子宫切除）后与患者和家属沟通的培训？
  有没有产科危急事件管理机制？

  给产科主任和产科医生的清单

  “三不主义”
  从今天做起，从我做起

  以上都做到了，才能有“稳稳的幸福”。

  产科医生不想上头条，把头条给汪峰吧，请不要嘲笑中年摇滚大叔狂野的内心和浪漫的情怀，那是骨子里带来的，加油，汪峰！我们的愿望是让骄傲的妈妈们和漂亮的宝宝们做主角，产科医生很喜欢也很安心做最佳男女配角，做最好的备胎，just in case you need us.

  写到这里，我也累了，准备躺在沙发上，回归我们最熟悉，也让我们感到最安全的“Fetal Position，胎儿体位”，静静地听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God Bless You All

  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