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专家：驱车十小时亲取角膜

  “我会选择角膜移植方向，是因为一部电影，叫《姑娘望着我》。”谈及当年的选择，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眼视光医院角膜病中心陈蔚主任笑称是受一部老电影的影响。

  “我对这部电影印象非常深刻。讲的是一位眼科医生在文革时候下乡，两只小船相撞，把对方小船上的姑娘眼睛撞伤了。文革结束后，姑娘到了城里看病，凑巧碰到了这位撞伤她的眼科医生，医生犹豫再三还是给她做了角膜移植手术，最后成功复明。这让我意识到角膜移植是非常重要、也是中国亟缺的技术。”

  那时候的陈蔚已从上海医科大学毕业，参加临床工作数年，已然是一名合格的眼科医生了。但他还是前往哈佛大学，投入角膜免疫博士后的研究工作，转向角膜病学方向。从2004年至今，陈蔚已开展逾1500例角膜移植手术，成为国内角膜移植领域的执牛耳者。

  陈蔚介绍，有多种角膜病的患者都需要进行角膜移植，其中非感染性角膜病变如先天性角膜白斑、圆锥角膜等，进行角膜移植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可达90%以上，而一些感染性病变如绿脓杆菌性角膜炎，如早期及时手术，恢复的情况也较好。但在我国，实际进行角膜移植、顺利治愈、复明的患者却并不多。据估计，我国每年约有20万人需做角膜移植手术，但实际完成移植的患者只有5千-1万例。

  “这个缺口非常大，主要原因一个是角膜供体不足，13亿人每年才只能完成5千-1万例手术。”陈蔚援引了美国的数据进行对比：“在美国，眼库一年能拿到十万个角膜，3亿人每年开展手术4.5-5万例，在完全覆盖本国手术需求之后，还能实现角膜输出，输送到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国家。”

  而我国角膜移植另一个现状是人才储备不足，缺乏眼科医生和眼库技术人员。陈蔚介绍说，他从2004年做角膜移植手术开始，去过新疆的阿克苏，云南的昭通，四川的康定，他前往这些地区开展的眼角膜手术，都是当地的第一例，此前从没有人做过角膜移植手术。

  “在国内，做角膜移植的医师较少。而我们的眼科医生，不仅要治病，还要找角膜，推进眼库的筹建和角膜捐献工作。”陈蔚解释说，在美国，85个眼库有两三千名专业的技术人员，医生只需要向眼库预定角膜就行了。但我国眼库只有几十个从业人员，不少还是眼科医生兼职的，因此眼科医生的工作负荷可想而知。

  陈蔚感慨说，有一次，有愿意捐献角膜患者过世了，他收到通知后，连夜开了近十小时的车前往取角膜。“如果眼库的工作得到更多重视，这些工作可以由眼库工作人员完成，医生只要治病手术就行了。我们的人员投入不足，这是非常紧迫、亟待改变的一个现状。”

  采访实录：

  《医学界》：哪些疾病的患者需要进行角膜移植？

  陈蔚：角膜病大致分为感染性疾病和非感染性疾病。感染性角膜病有细菌、真菌、阿米巴感染，还有病毒性感染如单纯疱疹病毒、带状疱疹病毒等。非感染性疾病包括先天性角膜白斑、营养不良、圆锥角膜，以及外伤，各种眼内手术引起的角膜内皮损伤、角膜内皮失代偿病变，和化学伤，热烧伤等。

  《医学界》：需要角膜移植的这一人群发病率是多少？

  陈蔚：因为角膜病病种较多，每种病发病情况不一样，国内在这方面缺乏严谨的流行病学研究。但我们可以参考美国的数据。美国的角膜捐献数是完全满足其国内的手术需求的，3亿人口每年约进行4.5万例手术，约每年1-1.5例/万人。我国13亿人口，按美国的情况估计是每年需进行13万例手术。但我国感染性疾病发病情况很多，约占角膜病患者的一半，这部分患者是美国几乎没有的，所以估计我国每年实际需要角膜移植手术的患者约20万人。

  《医学界》：角膜移植手术的成功率高吗？

  陈蔚：非感染性疾病的成功率很高，可达90%以上。感染性疾病如果早期做，效果较好，晚期则以保眼球为主，为高危型角膜移植，排斥率较高，60%会发生排斥。但比较急的，像佩戴隐形眼镜引起的绿脓杆菌性角膜炎，如果不进行角膜移植，眼睛很难保住，这样的病例及时做移植的话，恢复的情况会非常好。所以角膜移植对急重的病人非常重要。

  《医学界》：一人捐献角膜，最多可帮助几个人？

  陈蔚：一片角膜可分给两位病人，做内皮移植和深板层移植。所以一个志愿者捐献的角膜最多可用于4个病人的复明性手术。此外，还有其他修复性的手术和角膜缘的移植，所以一个患者捐献的角膜可以让很多患者受益。

  《医学界》：能向我们介绍一下角膜捐献的渠道吗？

  陈蔚：有意向捐献的人，可以到红十字会或正规的眼库进行登记，留下详细的联系方式，同时也要和家属沟通好，让家属知晓自己的捐献意向。万一发生意外，家属可以告知医院医生或直接通知眼库。另一种情况是，捐献者身前没有签字，而家属志愿捐献逝者的角膜，这种情况下会需要做一个公证，再通知眼库的医生去取角膜。

  有人担心捐献角膜会影响遗容，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因为医生在取角膜后会植入义眼、义眼片，保持捐献者遗容的美观。取角膜后，我们会做相应的检查，看是否感染有移植手术禁忌的病毒，还要检查角膜本身的透明性和内皮细胞数，一般内皮细胞超过2千每平方毫米，可用于穿透性角膜移植，如果低于2千，则只能用于板层移植。

  检查时，角膜捐献者有以下这些情况，是不能用于角膜移植手术的：某些传染性疾病，如先天性风疹，活动性病毒性脑炎，活动性感染性心内膜炎，活动性病毒性肝炎、狂犬病、艾滋病患者，活动性梅毒，活动性巨细胞病毒感染；部分可侵犯眼组织的恶性肿瘤，白血病，淋巴瘤等；以及供体死因不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