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十年 | 一个医生的三次跳槽心路

  一名麻醉医生，带着许三多的坚持和杜拉拉的睿智，在医生职场里摸爬滚打。为的是职业理想，自身价值，当然，还有最基础的生计。医改、社会办医、自由执业……这些“高冷”的名词如何影响一个小医生的工作和生活？从这篇略带自黑又充满"负能量"的小文里可见一斑。

  在医疗行业工作将近十年，虽然累觉不爱，但行业琐事还是能八一八的。可能就是这些琐事，让我撑到了现在……

  薪资：拿到第一笔工资哭了一小时

  刚上班的时候是在魔都的一家二甲专科医院，第一个月到手的全部工资是800元，当时是2005年左右。当然我那时是没奖金的，但同学间横向比较了一下，二级医院就算有奖金税后也比我多不了多少。当时有学姐同事爆料，她拿到第一笔收入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哭了一个多小时。真心觉得读书时没贷款是明智的选择（当初学业贷款貌似是工作两年内需要还清）。于是和学姐达成共识，用跳槽提升自我价值。

  跳槽：专科全科私立公立全玩遍

  工作半年后院长找我谈话，换个科室送你出去进修！这敢情好，出坑的机会来了。在进修的一年里先学本领后聚人脉，和白领职场没什么两样。进修期间我面试了好几家医院，一般情况是我想去的地方不缺人，试过工的地方我都看不上，瞎忙活了一年还是回到老单位继续等机会。这种度日如年的状态持续了两年。要问我是如何熬过来的，那就是从与患者的交流中得到满足，除了用自诩的高端服务理念对待患者以外，还收取一点红包补贴家用……汗，红包这事得细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详见下文。

  四年时间过得很快，我迈出了跳槽的第一步，去了另一家肯收留我的二甲专科医院。跳槽后收入确实有提升，但工作强度也不低。我给自己的安慰是：吃萝卜干饭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学习的快乐，不行了可以继续跳槽呀，反正都有经验了，当时医疗行业跳槽可是个少见的事。紧接着我又陆续跳槽了两家医院，目前处于第三次跳槽后的一年内，也终于从二级跳到了三级。整个路线是：二级专科~二级专科~外资专科~三级全科。

  要问为何跳去私立医院，那是因为我已经准备放弃这份职业了。当时找了很多医药公司，但由于资历以及薪资问题最终都没能成行。终日郁郁寡欢之时，一个念头闪过，为什么不去雨后春笋般崛起的私立医院寻找出路？这样一来，我一直引以为豪的高端服务理念可以大展拳脚，还能逃离体制的束缚，不用整天在信仰和温饱，希望与绝望中徘徊。

  在私立医院的日子其实还是挺好过的。一般来说术前随访病人要多花点时间，术中耐心安抚病人，操作时温柔一点，术后处理及时一点。另外在路上遇到客户（老外习惯把患者叫client）大方地say个hello，一天也就过去了。病人的质和量都比公立医院好很多，当然在管理上中西方文化冲突还是很明显的。干了一年长了见识，于是要考虑下一步的出路。专科医院出身的笔者毕竟还算不上一个能顶天立地的医生，还是去公立全科回下炉吧。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医疗行业哪那么容易跳槽？呵呵，跳多了您就知道了。认识人多了，消息广了，就不愁找不到下家。

  记得HR曾跟我说，跳槽多了以后就不容易跳了。但这是针对其他行业，像医生这种技术民工，市场永远是半桶水，满不了！除非……对，除非医改成功，让这个行业收入体面并且没有了"杀戮"。不过那时估计多点执业已经普遍，也无所谓跳不跳槽了。

  红包：我住三十平米 你已复式三套

  先把背景补充一下，我从医前后有三次准备放弃，又三次重拾衣钵。第一次是在实习时，看到并体验了临床工作的辛苦。发现医生这个行业只适合家底富裕、目标明确、信仰坚定的人，我这个"赤贫低阶"凑啥热闹？再想想工作前三年的收入，当时就想打退堂鼓。还没毕业就考虑去医药企业，可惜当年药企也不景气。转念又把希望寄托在医改的8000多亿投资上。当那8000多亿没有在我身上掀起波澜时，玻璃心的我不禁愁肠百转，于是才有了要么换医院，要么换行当的人生第一跳。当时跳槽前答应院长从妇产科转型麻醉科，其实已经打下伏笔。能出去进修预示着可以增加跳槽机会，而且能碰到手术收红包。

  虽然之前打下了伏笔，但是关于红包的事儿我却想错了。大家可能会说，做手术怎么能不塞点好处给麻醉医生？不然术中出点问题，手术的时候醒过来，或者术后醒得慢可怎么办？……其实你们想多了，就算不塞红包麻醉医生也不能这么干。在当下的医疗环境，谁要这么干恐怕是喝不到医院明天的稀饭了。医者仁心，真正贪婪就不干临床了。不过话说回来，不贪不现实。拿着800元月收入的时候，我真想每个患者都能塞个两三百红包补贴下家用。但真有人给红包的时候，我倒是不敢拿了。技术水平没到家，拿了后出问题了怎么办？于是一个个都拒收了。

  直到一个家属说我看不起他们，我才醒悟过来。红包是人情，不是说不收就能不收的。拒收红包也得有技巧，不管是强行拒绝还是婉拒，病人和家属都会感到失意。好像托不到人，这事就绝对办不好似的。所以拒收红包也不能增加患者心理负担，只好先收了，术后送病人回病房时再退还。那我这种医生是不是很快可以出名啊？非也。一年也就那两三个红包，没有量绝不会有质的飞跃。看官再问，难道真就没收过？不可能！我不能告诉你哪些该收哪些该退，但某些私立医院的红包是可以光明正大收的。早些年同学聚会就有人打探我收红包的情况，我只能说：如今你已复式楼三套，我仍住三十平米小破房。

  人际：叫声"大哥"最重要

  人际关系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处好了，天下豁达；处蒙了，整个人就不好了。人是社会动物，没有交流就不能生存。以好的心态跟同事、领导、病人交流，才能把工作做好。虽然不见得能有回报，但时间久了，还能留下一份回忆来。

  某一天，半夜急诊来了一个剖宫产的病人。给丈夫签字时，产妇她舅不乐意了。估计在远处听到一些高风险的字眼，一股酒气就撒到我身上："风险你们能推则推，你们都不用担责任的？还吓唬我们，作死呐！"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顶回去啊：首先，顶回去可能就得挨打。其次，顶回去还会拖延救治时间，都是得不偿失的事。于是我只能说："大哥，您听岔了，不是那样的。这些风险告诉家属不是说我们不担责任，只是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有很多都是小问题，比方说如果需要可能改成全麻，和椎管内麻醉一样都是安全系数很高的麻醉方式。还有哪些需要了解的尽管问，我们会尽力的！"

  看明白没？回复中只有一个词是重要的，那就是"大哥"这个称谓。套近乎，稳住当下才是关键。这不是退缩，而是对时局的掌控。又有一天，一台择期进来的妇科手术，常规对待患者平安返回病房。第二天手术医生跟我说患者夸我温柔，对一个男性来说，这是对我莫大的肯定啊！再有一天，一个主诊医生严肃地和我说有客户家属投诉我，当时我吓了一跳。问清情况才知道，患者家属是投诉我对他夫人太体贴，以致他夫人想改嫁……老外的开放可见一斑。人际交往一直以来都是个大课题，我们学会点皮毛估计就能受用一生了。

  爱情：你让我说啥好

  很多人都说，医生和护士之间的爱情很复杂。确实，这也是人际关系的延伸。但是今天没兴趣继续八了，接着还得加班、值班、兼职、考试……只能就先八到这儿，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