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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医学院鲁白:恶性淋巴癌改变了我什么?

首页 » 产业 » 人物 2015-05-07 赛先生 赞(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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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2003年鲁白被诊断出患有恶性淋巴癌,突如其来的人生意外,让徘徊在生死之间的鲁白开始更加深刻地思考人生。

《神州学人》杂志近日专访《赛先生》创办人之一、著名神经科学家鲁白。在访谈中,鲁白首次披露自己2003年被诊断出患有恶性淋巴癌。突如其来的人生意外,让徘徊在生死之间的鲁白开始更加深刻地思考人生:我一直从事的事业是自己的真爱吗?假如只有30天生命,我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吗?离去之时,我又希望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历尽艰难,病愈之后的鲁白对待人生的态度发生了不少变化。他对自己“人生三问”的思考和回答,引导着他此后人生的一系列转变。从美国回到中国,离开工业界走进清华园,在旁人看来,他似乎失去了很多。然而在鲁白心里,他享受着付出所带来的精彩和幸福。

《赛先生》特开设“海归寻访”专栏,寻找有故事、有态度的海归科学家,期待跨文化的科研经历和人生积淀为读者带来新的启示。

题记

鲁白,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后赴美国留学,获美国康奈尔大学医学院博士学位。曾师从诺贝尔奖获得者保罗·格林加德(Paul Greengard)在美国洛克菲勒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后任美国罗氏公司分子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及哥伦比亚大学生物系助理教授。自1996年起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工作,任神经发育研究室主任。2009年回国定居,出任葛兰素史克(GSK)中国研发部副总裁,同时担任清华大学客座教授。2013年起全职任清华大学教授、清华大学医学院常务副院长。

有人评价鲁白是“升级版”海归,如果说之前的海归是以科研影响中国,那么施一公、王晓东、饶毅、鲁白他们这批人则在以思想影响中国。也许这正是“升级版”海归的价值所在,像鲁白这样在美国熔炉里提炼多年的科学家们已形成自己的风格,跟美国人不一样,跟原来的自己也不一样。正是由于不同,才会带来新东西,才能带来改变,才引起我们格外地关注。

杨宇



2003年秋,鲁白去新奥尔良参加一年一度的美国神经科学大会。会间同行聚会,一位朋友问鲁白:“你最近在想什么问题?”鲁白半开玩笑地说:“我在想3个问题:第一,假如有人给我1000万美元,我还会做我现在做的事情吗?第二,假如医生告诉我只剩30天可以活,我还会用同样的方式生活吗?第三,假如我可以给自己写悼词,我希望我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未曾想到一语成谶,会后没几个礼拜,鲁白被诊断出患有恶性淋巴癌。当时,此病治愈率不高,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原主持人罗京就是因患此病于2009年去世。

患病使鲁白开始更加深入地思考那3个问题:别人给你1000万美元意味着你财务自由了,完全不需要考虑生活来源了,你会如何生活?假如你只剩30天的生命,你会改变生活方式,那就说明你现在做的并不是你最喜欢的。写悼词是你希望别人怎么看你,也许有些事情是你做不到的,那你是否现在就要改变?

一些人在事业有成的时候,就会想一些很深的问题,就会考虑一直从事的事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真爱,现在的生活方式是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当一个人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时候,对这些问题的考虑会更加深刻。

鲁白曾经去过位于美国弗吉尼亚的托马斯·杰斐逊墓。杰斐逊是美国的开国元勋,曾担任美国第3任总统,他为自己设计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墓志铭:“在这里埋葬着托马斯·杰斐逊,这个人是《独立宣言》的起草人、《弗吉尼亚宗教自由法案》的起草人和弗吉尼亚大学的创建人。”只字未提他曾经担任过美国总统,他认为自己这一生最值得自豪的,就是墓志铭上提到的3件事。

鲁白觉得人生有时应该倒过来想,你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你希望自己走的时候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事,你就从现在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

患病之后,鲁白参加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一个临床II期实验进行医治,并幸运地康复了。他回忆说:“这个治疗过程是一个非常harsh(残酷)的经历,人被化疗弄得一塌糊涂,头发全部掉光,整个口腔消化道都出血,人虚弱得站不起来,体重掉了20磅。”

在18周的治疗过程中,有段时间鲁白待在家里,读了很多书,花很多时间来思考“假如能够活下来的话,我应该再怎么活”,还和心理学家讨论了一些人生的基本问题。

鲁白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副美国当代新写实主义画家安德鲁·怀斯(Andrew Whyth)的作品《克利斯蒂娜的世界(Christina's World)》(复制品)。这幅画已跟随鲁白十几年。

鲁白是一名艺术爱好者,有很多喜欢的艺术家。尽管安德鲁·怀斯并非他特别喜欢的艺术家,但《克利斯蒂娜的世界》却是鲁白非常喜欢的作品。采访中,鲁白谈起了他喜欢这幅作品的缘由。

“你看这整幅画面是一个山坡,远处的小屋象征着理想和成功。克利斯蒂娜是一位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少女,她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站立行走,却在山坡上艰难地爬着,向着遥远的小屋坚韧不拔地爬着。艺术家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场景,来展示为追求理想而历尽千辛万苦这样一种美的境界。这幅画很有名,并不在于它的艺术有多么高明,主要是画面背后的故事和内涵。”

“我之所以喜欢这幅画,是因为它为我的人生做了一个很好的诠释。我自认是一个先天不足的人,智商不高,家庭条件也不好。一路走来,艰难曲折,靠的是信念和坚韧的毅力。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实——我每做一件大事常常都要做2遍:考大学考了2次,研究生考了2次,出国出了2次,都是第二次才成功的。我觉得自己先天就比别人差,运气也极少光顾我。但我还是尽全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得到较好的结果。所以我一直拿这幅画来激励自己,不管有再多的困难和挫折,都要坚持追求理想,不断向前。”

鲁白病愈后,一位从事过记者工作的朋友问他在得病之前和得病之后有什么变化。

鲁白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第一个变化是我更注重过程而不是结果。那时候我跟我妈说,以前发表一篇特别好的论文我可能会开心3个月,而现在呢,可能只是5分钟的快乐,我马上想到的是下面我将要做什么东西,下一篇论文是什么。这就好没意思,变成了一个人在追求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的目标,而忘记了追求过程中带给你的快乐和幸福感。得病以后我才体会到,人生是一个体验过程,应该认真地用心去感受。所以我以后会更注重所做的事情本身给我带来的过程和精彩,给人生创造的美感,而不是只想到最后的目标。科学发现本身是一种很享受的过程。”

“第二个变化是我要原谅别人。原谅是一种美德。当你要死去的时候,会问自己,我会带着怨恨、带着仇恨、带着对某一个人的负面想法走吗?所以,我要原谅过去对我不好的人,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的人,这样我走的时候会很轻松,很开心。而且原谅一个人有时候都不一定要告诉他,因为最终我不是为了原谅那个人,而是给自己的心灵寻找到一片安宁和平静。原谅本身是一种升华,就是说你做的对我不好的事情或者在背后说我坏话,不会影响我。”

“第三个变化是我认识到人生是付出。很多人经常想的是要得到,要财富,要地位,要权力。其实付出带来的才是真正的幸福。一般人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并不是说我有多崇高,而是我已经体验了付出给我带来的快乐和幸福感,比得到带来的要多得多:当我看到我的学生在成长,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其他大学做教授,有了重要的科学发现,我很幸福;当我参与中国的改革,使一些事情变得越来越好,我很幸福;当我回到清华,能够对清华的教学科研建设发展有一定贡献的时候,我很幸福。这种回报不是我得了一个什么奖或者得到多少钱能够比的。所以,当你想明白了,生活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当你付出的时候,你得到的是幸福感。”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也许很难达到这个境界,也不太能理解鲁白说的话,觉得很不现实。但是鲁白的这些想法,引导着他人生的一系列转变。有人说他疯了,从美国这样好的一个工作环境回到中国,又从拿着高薪、坐着配有专职司机的奔驰车的工业界,跑到清华校园里,每天骑一辆二手的自行车。

鲁白觉得人生不能用太表面的东西来衡量,就工资收入和物质生活品质而言,也许比过去要下降很多,可是他觉得很开心:“因为我作了贡献,有了付出,也享受着一种非常精彩的过程,其实我得到的是最多的。”

(作者杨宇为《神州学人》记者,《赛先生》获授权与《神州学人》杂志、神州学人微信同步发布,略有修订。)

(原文标题:海归寻访 | 鲁白(1):我曾面临死亡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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