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美女CEO的血液诊断公司怎么了？

这几天，在华尔街报带领下，各大媒体一窝蜂地爆料Theranos公司负面新闻，简单Google一下就可以看到：

故事的主线是：平时爱穿黑色套头羊毛衫的美女CEO，十九岁从斯坦福退学成了Theranos公司，因为从小就怕针，发誓开发出一个仪器，只用一滴指尖血就能血诊断成百上千个指标，给医疗行业带来革命性的革新，改变世界，造福人类。

结果华尔街报的记者侦探发现该公司的诊断数据非常不准，而且绝大多数试验都不是用该公司自己研发的，代号“爱迪生”的仪器做的，而是用一般常用仪器完成的。十月份的这篇文章是导火索：

有人说，引起媒体注意是因为这个公司是圈钱的高手：已经集资7.5亿美金，估值高达90亿美金：

能够圈到这么多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一个高大上的董事会。董事会中有两个前任国务卿（基辛格，索尔兹），一个国防部长，两个国会议员，两个退役将军，一个疾控中心主任等等。这些人完全有能力管理一个国家，不要说一个小小的诊断公司了。

一个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那7.5亿美金的投资是哪家风投机构出的大头钱。因为一般风投押宝后都会在该公司网站上炫耀投过的公司，可是没有哪家硅谷的著名风投承认是出资方。我觉得，能有这么多钱，不懂技术，冲着国宝级董事会就投钱的除了中东的大财主，就是中国的土豪。

华尔街报的系列报道出来以后，负面报道满天飞，美女CEO和公司都被说得一无是处。

连我的投资人都写email问我，似乎担心我们的诊断公司也有类似的问题。我跟投资人半开玩笑地解释说：“首先，我不是美女。我没有黑色套头羊毛衫。 其次，我没有退学，而是呆呆地把医学院，博士读完了。还有，我们的产品在三家美国医院做了临床验证，和金标准直接比较，结果发表在Peer review的杂志上了。还有，我们的产品正在申报FDA报批；我们的技术也没有任何密不可宣的地方，关键技术都有专利保护；而且，公司的估值也不过是人家的一个零头。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

认真地讲，Theranos的故事还是有很多值得我们研读的。

（1）从技术角度讲，“爱迪生”并没有太多的创新。它的理念就是把微液体技术应用到传统的生化免疫实验中，使标本需求量降低，速度增快，价格降低。从技术上讲，这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目标。不过，伊丽莎白女神一定不知道一个检验届的“常识”：速度、精准度和价格，是诊断的三要素，不过你不能全得，只能三选二。

客观地讲，用一个技术平台和另一个技术平台比，本来就会有很大的偏差，很难说那个对，那个错。同一个标本，同时测两次，定量指标的误差可以在5%左右；同一个人在两个不同时间取样的两个标本，差别可以在10%左右；如果用不同的技术平台，同一个标本得到的误差可以在20%左右甚至更多。如果是免疫学实验（抗原抗体检测），因为不同厂家生产的抗体效价不同（针对不同的抗原决定族等原因），技术路线不同，反应体系不同，都会导致误差。如果是分子诊断（PCR），因为引物设计不同，反应条件不同，试剂体系不同，也会有很大的误差。所以，不能武断地说Theranos的技术平台一无是处。

（2）从科学的角度看，“爱迪生”也没有太大创新。它给医生和病人提供的不是新的，革命性的信息，而是从新包装过的，已经使用多年的信息。这个可以在该公司的网站上看到。

Theranos的一个卖点就是“一滴血”。可是“一滴血”是一个好听的卖点而已，没有太大的价值。首先，指尖取血不一定就比手臂取血少痛到哪里去。指尖上的神经分布更密集，是最敏感的地方。其次，一滴血有很大的取样误差。血液不是想象的那么均匀，每滴血都含有均匀分布的待测物。所以，实验重复性不好的一个原因之一就是取样（太少）产生的误差。还有，使用一滴血检查那么多指标，相互干扰背景高，也很难找到一个最优的反应条件，让所有生化反应都能高效完成。

（3）从商业模式上讲，Theranos是有很大的创新性的。他们要摆脱“医生开单，第三方实验室检测，保险公司付钱”的传统模式，把各项检验明码标价（传统检验的价格是个暗箱），直接提供给用户（可以是病人，也可以是医院）。他们试图通过量产提高效率（一滴血不是关键），拿到定价权，从而除掉中间商（三方诊断实验室）。这实际上是很典型的“互联网＋” 的商业模式（我前段时间写过一篇博文讨论这个题目）。

我认为，Theranos公司在技术上有难度，但是是可行的；在科学上有难关，也是可以攻克的；在商业模式上有新意，但是不能用互联网的估价公式来衡量生物技术公司，毕竟是人命关天，需要更多时间。不过，如果有足够多的钱烧，最后也可能闯出一条路来。（转化医学网360zhy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