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医生回应关于急诊的七大奇葩问题：照CT真的没有提成

  夜班越来越不好值，急诊越来越让人捉急。
  哪怕去洗手间五分钟，也不敢锁门就走，一定要贴“大夫去洗手间”的标签，因为很可能在你出门后的第一分钟，就有急诊患者来就诊，而TA很可能因为四分钟的漫长等待做出过激反应。
  为加强医患沟通，减少暴力流血事件，今天，我就给各位客官解释一下关于急诊的几个问题：
  1.为什么急诊值班大夫不好好的在急诊待着？要跑去病房？是不是病房有WIFI，可以上网看电影？
  不是的，亲。我们工作电脑，别说WIFI，连光驱、USB都给禁止了，玩个扫雷都会被计算机室发现并罚款，哪儿能上网。
  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俺们这些“小”科人手不够，能上夜班的也就五六个人，不可能门诊和病房各排一个值班大夫，所以俺们既要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血流满面的急诊病人，还要负责病房60多个住院病人。
  所以有时候您去了急诊，发现急诊门上贴一纸条：“大夫在病房，请联系预诊处”，您千万信俺一回，俺真的没偷着躲在哪个旮旯喝酒（俺这小酒量，不是装怂，是真的不行），真的是去了病房处理病人，您也千万别踢门，把门踢碎了事儿小，大半夜的，肯定也没人敢跟您要修理门的钱，可掉下玻璃来砸伤您的贵脚，俺们会心疼您一辈子……
  2.为什么值急诊的大夫，不坐在诊室一夜，等着病人来，还要在后半夜瞅着机会就跑进里屋眯一会？从床上跳起来，穿白大褂，开灯开门，最快也要五秒钟啊……
  亲，我们可以坐一晚上，守株待兔，一夜不眠，问题是，我们上夜班那天的白天，也是要正常上班的，不是在家睡一下午的，而且上完夜班第二天，我们还要继续查房写病历的。幸运的话，中午可以回家补觉，有突发情况的时候，第二天下午还要继续做手术或者培训。亲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谁谁的手术因为大夫下夜班而不做的，是吧。
  在这种情况下，您看，我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虽然这小肚子是日渐丰满，可这小体格却是每况愈下，我们后半夜没病人的时候，适时眯一会，没问题吧。
  3.为什么再小的外伤，来了也要做CT？花钱又辐射，是不是有提成？是不是过度医疗？
  亲，我上班14年了，真没拿过CT一分钱提成。
  再问，为什么以前的老大夫看外伤都不用做CT？
  一是因为以前没有CT，后来中国才引进。
  二是因为以前也有太多外伤后迟发性脑出血的，外伤后第一天活蹦乱跳，第二天喷射状呕吐，甚至昏迷，来了医院都需要开颅清理血肿的。但那时候病人会理解，我昨晚没做CT，因为我昨晚没什么事儿，做CT也看不出来，今天病情加重了，所以我不怪大夫。
  现在呢？现在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属于“漏诊”，是严重的“医疗过失”，属于“责任事故”、“医德”问题，我们怕被吊销执照。所以，外伤以后来看病的，给您开CT，敬请理解。
  我的熟人们，磕磕碰碰，在别的科看急诊，有大夫给您开CT的，不必给我打电话让我再问一遍看病的大夫（电话费又这么贵），真的需要做CT吗？是真的真的需要。真的真的有轻轻飘飘摔一跤，就摔出脑出血的。这个继发性出血什么时候会出现，真是谁都看不出来，谁也无法预测。
  很多时候啊，真有好心眼的大夫觉得病人摔的很轻，一般不会有骨折有脑出血的，可以不做CT，而没给开CT的，第二天复查真有骨折真有脑出血的，病人会痛心疾首：我不懂，你当大夫也不懂吗？我来看病，会在乎那两个钱吗？你这是给我省钱呢，还是谋财害命呢……
  当然，不是到了医院就一定得让您不掏个几百块钱不让走，您真不愿意做，我教您一个方法，亲，您可以签个拒绝检查的字。
  4.为什么那么小的一个小口子，还要打破伤风？是不是破伤风药品有提成？我出门捂着伤口，不见风，不是就得不了破伤风了吗？
  亲，写到这里，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我立刻打开电脑，调出来看了看破伤风的价格，3.2元。3.2元啊，亲。还有，亲，破伤风杆菌是一种很要命的、很牛的细菌，尽管它叫杆菌，可是它不是像蒲公英一样支棱着细杆，轻舞飞扬，靠风传播的，它是存在泥土里的，一旦真的感染上了，那后果，不是俺吓唬你，亲，惨不忍睹啊！所以，该打还是要打。
  5.为什么小孩子感冒了，来看病就让我去查血？感情不是你家孩子，你说查血就查血，有本事你往自己手上扎一个我瞧瞧？
  感冒是分细菌性和病毒性两种的，亲。这个要查血才能判断的。如果孩子是病毒性感冒，发烧，吃抗生素是没用的。抗生素的危害大，我就不费口舌了。
  再问，为什么在医院，打了三五天吊瓶还不退烧，人家外面小诊所，或者老中医，稍使雕虫小技，就能手到病除？少来那一套什么合理用药，规范治疗，蒙谁呢？
  实不相瞒，亲，您要真着急退烧，我还真能百分之百立刻给您降温，信不信？比如，激素。
  6.为什么我住院做个小手术，你们这些白眼狼，连梅毒艾滋病都给我查？
  亲，息怒，听我跟你解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一点都没怀疑你有梅毒艾滋病。可是，亲，你得防备着点，或者你想不到，我得替亲们防备着点，万一别人有梅毒艾滋病咋办？上个周刚收一个眼眶骨折的病人，刚要给他做手术，还真查出来HIV阳性。
  再说，您说住院做个手术，一定能保证能排在第一台吗？我们眼科前两天一天做了27台手术，你说，万一你正好排在第27位上，保不齐前面26个眼坏了的人里面，有一两个有这种说不出口的传染病，再通过反复使用的手术器械传染给亲呢？虽然手术器械是要高压消毒的，但只要检查出有能够传染的疾病，我们是不可以拒诊的。所以，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纯洁老实的病人，住院以后呢，都要常规术前检查这些项目的。不是怀疑亲，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亲。
  再问，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了你这些歪理，反正我也不懂，那我再质问一下你，为嘛给我查生化系列、拍胸片、做心电图、做腹部B超？我不就是做个白内障吗？
  亲，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住院了，能查的，亲，多查查吧。别的科不说，就我们眼科，每年每年，都能查出好几例，因为做个眼的小手术，术前查体查出糖尿病、肺癌、肝癌等等，反正啥怪病都有。
  亲住一次院，钱和时间都耗进这么多了，能想到的常见病，我们给亲都查查，没坏处。亲若就是不想查，或者亲前几天刚在电视、广播、报纸上天天打广告的那些听起来国际领先得吓人的查体中心查过了，您签个拒绝检查的字，我们也绝对不会对亲有任何意见，只会感谢亲身体健康。
  我们就怕做个小手术，再因为亲有啥隐藏的未知的全身病，我们担待不起。
  7.为什么我看个病，复诊时候还得挂号？凭什么不是挂一次号，管到我病治好？为什么我在你们那里住过院了，花了那么多钱，出院后复诊的时候，不能去病房，非要再去门诊排队挂号？
  亲，看病就像坐公交车，您坐一次车，得到一次服务，您下次再来，就得再挂号。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亲，原谅我才疏学浅，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办法。总之来看一次病呢，真的需要再挂一次号。特别是有些慢性病，一辈子也治不好，得终生经常复诊的，你说挂一次号管到底……据我所知，我们医院挂号费最贵的，也不超过10块钱。
  不是说不到10块钱就该一次一次的坑您。每次看病，都是每一个接诊大夫多年学习智慧和经验的反馈。应该值那几块钱的挂号费。尽管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准、看对，不是每一种病都能治愈。就像律师代理官司，不是说只有赢了官司才有资格拿钱，有些病，跟有些官司一样，需要非常多的努力和付出，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关于出了院复查需要上门诊的问题，我给亲算一笔账。以眼科为例，我一年少说也主管五六百个病人，十年就是五六千。假设每个病人每年就来病房找俺一次，每天俺就要接待20个出院以后来复查的门诊病人，每年来两次，俺一天就得接待40个。那我病房那七八个病人，就没人管没人看没人安排手术了。
  跟大夫索要手机号码被婉拒的亲们，也敬请您给予宽宏大量的包含和理解。理由同上。我真不想一天接几十个咨询电话。就算有时间接，我的脑细胞数量有限，记忆力有限，每一个病人的病情，那些海量大数据，我真背不下来。
作者：姜鹏飞  作者单位：青岛大学医学院附属烟台毓璜顶医院眼科，原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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