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浙江省医学科学院倪崖教授：伦理冲突是辅助生殖技术亟需解决的首要问题

辅助生殖技术是采用医疗辅助手段使不育夫妇妊娠的技术，包括人工授精和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及其衍生技术两大类。试管婴儿就是使用该技术生育的婴儿。世界首例试管婴儿的诞生被誉为继心脏移植成功后20世纪医学界的又一奇迹，激发了全球许多国家研究这一高新技术的热潮。辅助生殖技术经过30多年的发展越来越成熟，但随之也凸显了很多问题。

近日我们有幸采访到浙江省医学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细胞生物学学会医学细胞生物学分会会长、浙江省转化医学学会副理事长、生殖生物学专家倪崖教授。来听听他对辅助生殖技术有什么独到见解。

转化医学网：倪教授您好，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转化医学网的采访。您在生殖生物领域的造诣颇深，能否谈谈这个研究领域的最新进展？

倪崖教授：我们知道生殖分为男性和女性生殖。我的主要研究领域是男性生殖，研究内容也比较多，今天着重谈两点。一个是关于内分泌干扰物。研究发现我们所处的环境中存在着干扰人类激素调节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我们统称为内分泌干扰物。由于内分泌对男性生殖健康具有重要的调节作用，外界的干扰物会打乱我们体内的激素平衡，从而引起生殖系统疾病。近年来研究发现男性精子质量逐渐下降，前列腺癌、睾丸癌都与内分泌干扰物密切相关。并且最新研究发现内分泌干扰物不仅影响成年男性的生殖健康，还会穿透孕妇保护屏障，子宫中的胎儿也相当于暴露于内分泌干扰物中，这样胎儿今后也有患生殖系统疾病风险。目前内分泌干扰物的检测和风险评估仍然缺乏比较有效的手段，因此开展这方面的研究非常必要，对男性生殖健康来说具有重大意义，也是我们目前关注的重点之一。第二个我来谈谈精浆。精浆由男性睾丸、附睾以及前列腺分泌产生，它是一种成分非常复杂的体液，其成分包括上万种蛋白质。精浆对精子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但同时也会影响精子的质量。目前我们对精浆中蛋白质的认识还是处于初级阶段。最近的研究发现精浆蛋白组学为预测男性生殖系统疾病及生育功能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对比正常男性和不育男性的精浆蛋白数据，其中发现了一些差异特别显著的蛋白，这些蛋白的进一步研究也会让我们深入认识精浆对精子和男性生殖系统的影响。这个也是非常热点的研究方向。

转化医学网：现在辅助生殖技术已经发展到第三代试管婴儿，这项技术越来越热门也越来越成熟，您对这项技术有什么看法和见解？还有哪些缺陷和困难需要克服？

倪崖教授：近年来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工农业的快速发展导致环境污染随之加重。根据妇女儿童事业发展中心和中国人口协会联合发布的中国不孕不育现状调查报告，我国国民生育能力不断下降，目前不孕不育的比例已经高达15%。从理论上来讲，男性不育占不孕不育的一半，不少男性不育的原因不明，检查后发现精子数量和活力都算合格，但就是不能生育，病因机制不清楚的情况非常多。因此形势非常严峻，男性不育的治愈率也是我们面临的难题，缺少有效检验方法和诊断指标。生殖中从生精到受精是一个非常精细、复杂的过程，目前其中的分子机制还不甚明晰，所以更谈不上对症下药了。一般我们用常规手段检查比如病史采集、体格检查，最后得出的是一个混合、叠加的结果，没法确定男性不育的发生环节和病因，因此不能提供针对性治疗的手段。所以这时候辅助生殖技术无疑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满足了不孕不育人士当上爸爸妈妈的美好愿望。特别是现在二胎政策的开放，如何保证大龄夫妇的下一代健康问题，更需要我们加强检测精子、卵子质量的技术以及科学评价手段作为保障支撑。现在辅助生殖技术也有30多年的历史，经历了卵巢的刺激、体外受精的胚胎移植、移植前遗传学的诊断一系列的技术发展，对各种不孕不育症的治疗做出了重大贡献。但同时也给医学领域带来了很多争议，主要是随着第二代、第三代试管婴儿的产生，伦理问题逐渐突出，比如精子、代孕的商品化，父母子女关系的多元化，还有未婚单亲家庭、同性家庭的出现，子代是否有权享受知情权等等问题。所以在这个方面还要加强规范。

转化医学网：您认为这项技术还有哪些缺陷和困难需要克服？

倪崖教授：从技术上来讲，精子、卵子的质量检测技术还有待加强，从而保证胎儿的健康，减少出生缺陷。还有一个就是伦理问题，随着辅助生殖技术需求量的增加，这方面的问题会越来越大。伦理原则对于辅助生殖技术起到了很好的引导和规范作用，我国在2003年就颁布了一个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的伦理原则。其中包含了保密、知情同意等伦理原则，这些原则对辅助生殖的健康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份原则的颁布不能对辅助生殖的规范进行长远规划，现有的超出现有原则的新伦理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和引导。所以现在的任务就是要从伦理学开放性的原则出发，站在发展的视野上强化责任原则和管理原则，以此来面对新的辅助生殖伦理问题带来的挑战。

转化医学网：您作为“中国转化医学联盟”的一员，您认为中国转化医学联盟对国内医疗产业的发展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倪崖教授：这是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也是我们正在积极推动的事业。我们作为科研人员、临床医生，有许多需要我们去解决的瓶颈问题，比如我们科研的成果怎样快速进入临床应用，临床上发现的问题怎样用科学技术解决。全世界都在探究转化医学的工作，我们中国转化医学联盟就是为我们科研、临床、产业相互脱节的这三者问题搭起桥梁作用，取长补短，发挥各自的优势专长，相互配合解决其中存在的医学实际问题，使科研结果加快落地到产业、应用于临床，最终造福于民生，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向。

转化医学网：感谢倪崖教授的精彩回答，也祝愿辅助生殖技术以及转化医学越来越好、越走越远。

倪崖教授简介 
现为中国细胞生物学会常务理事、中国细胞生物学医学细胞生物学分会会长、中国转化医学联盟常务理事、中国生物医药协会转化医学分会常务委员，中国生殖生物学会理事、浙江省细胞生物学会副理事长、浙江省转化医学学会副理事长、《国际生殖健康杂志》编委等，为国家和省内外科技成果评奖、科技人才评审、科技项目评审专家等，2016年获浙江省政府颁发的“浙江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荣誉称号。

多年来主要从事细胞分子生物学的研究，在精子细胞功能的生殖生物学研究领域，具有较为扎实的理论知识和实践基础。近年来，主持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浙江省科技攻关重大项目、卫生部及浙江省医药卫生重大科技计划项目等科研项目10多项，以第一和/或通信作者及合著作者在《Hum Reprod.》、《PNAS，USA》、《J Androl》《Syst Biol Reprod Med.》等国内外学术期刊上发表研究论文60余篇，获浙江省科学技术二、三等奖4项，浙江省医药卫生科技创新一等奖4项，获授权国家发明专利4项等。（转化医学网360zhyx.com）